作者 尼采
译者 周国平
出版社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书号 ISBN 7-5633-3101-8
定价 24.80元
说明:本摘抄仅摘录个人认为精炼、独到和意义重大的内容,难免有生剥嫌疑,倘若因为没有上下文对摘抄内容感到迷惑,请参阅原书。有的部分因为考虑到语句通顺的原因,进行了尽量不改变原意的修改。
本摘抄所摘录内容可能包括作者所引用的其他文章的内容,在此并不一一标明。
日神精神沉湎于外观的幻觉,反对追究本体,酒神精神却要破除外观的幻觉,与本体沟通融合。前者用美的面纱遮盖人生的悲剧面目,后者揭开面纱,直视人生悲剧。前者叫人不放弃人生的欢乐,后者教人不回避人生的痛苦。前者执著人生,后者超脱人生。前者迷恋瞬时,后者向往永恒。
悲剧用一神形而上的慰藉来解脱我们:不管现象如何变化,事物基础中的生命仍是坚不可摧的和充满欢乐的
我们在短促的瞬间真的成为原始生灵本身,感觉到它的不可遏止的生存欲望和生存快乐。
通过个体的毁灭,我们反而感觉到世界生命意志的丰盈和不可毁灭,于是反而生出快感。
日神精神的潜台词是:就算人生是个梦,我们要有滋有味地做这个梦,不要失掉了梦的情致和乐趣。酒神精神的潜台词就是:就算人生是幕悲剧,我们要有声有色地演这幕悲剧,不要失掉了悲剧的壮丽和快慰。
醉的本质是“力的过剩”,是“力的提高和充溢之感”,是“高度的力感”。
艺术是改变事物、借事物来反映自身生命力的丰盈的冲动。
由恐惧而练习同感,由同感而产生了各种类型的美感,包括对自然的美感。
灵感袭来之时,有某种神秘之感:“使一个人深深震撼战栗的某种东西,突然以一种不可言说的准确和精细变得可见可闻”;思想以不容选择的必然性获得形式,“一切都以最迅速、最正确、最单纯的表达方式呈现自己”。
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即“素朴”。
只要我们在艺术中遇到“素朴”,我们就应知道这是日神文化的最高效果。这种文化必定首先推翻一个泰坦王国,杀死巨怪,然后凭借有力的幻觉和快乐的幻想战胜世界静观的可怕深渊和多愁善感的脆弱天性,完全沉浸于外观美的素朴境界。
荷马的“素朴”只能理解为日神幻想的完全胜利,它是大自然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经常使用的一种幻想。真实的目的被幻想遮盖了,我们伸手去抓后者,而大自然却靠我们的受骗实现了前者。“意志”要通过创造力和艺术世界的神化作用直观其身。为了颂扬自己,就必须首先觉得自己配受颂扬,所以要在一个更高的境界中再度观照自己,这就是美的境界。“意志”用这种美的映照来对抗那种与痛苦和痛苦的智慧相关的艺术才能。
把梦看作外观的外观,从而看作对外观的原始欲望的一种更高满足。
日神要求它的信奉者适度以及--为了做到适度--有自知之明。
希腊人深思熟虑,独能感受最细腻、最惨重的痛苦,他们用大胆的目光直视所谓世界史的可怕浩劫,直视大自然的残酷,陷于渴求佛教涅槃的危险之中。艺术拯救他们,生命则通过艺术拯救他们而自救。
他的戏剧一方面尽其所能地摆脱酒神因素,另一方面又无能达到史诗的日神效果。为了一般能产生效果就需要新的刺激手段,这种手段现在不再属于两种仅有的艺术冲动即日神冲动和酒神冲动的范围。它不但是冷漠悖理的思考(取代日神的直观)和炽热的情感(取代酒神的兴奋),而且是维妙维肖地伪造出来的,绝对不能进入艺术氛围的思想和情操。
在一切创造者那里,直觉都是创造和肯定的力量,而知觉则起批判和劝阻的作用;在苏格拉底,却是直觉从事批判,知觉从事创造。
悲剧的本质只能被解释为酒神状态的显露和形象化,为音乐的象征表现,为酒神陶醉的梦境。
也许我所不理解的未必是不可理解的?也许还有一个逻辑学家禁止入内的智慧王国?也许艺术竟是知识必要的相关物和补充?
每当真相被揭露时,艺术家总是以痴迷的眼光依恋于尚未被揭开的面罩,理论家却欣赏和满足于已被揭开的面罩,他的最大快乐便在靠自己力量不断成功地揭露真相的过程之中。
那是一种不可动摇的信念,认为思想循着因果律的线索可以直达存在至深的深渊还认为思想不仅能够认识存在,而且能够修正存在。这一崇高的形而上学妄念成了科学的本能,引导科学不断走向自己的极限,到了这极限,科学必定突变为艺术--原来艺术就是这一力学过程所要达到的目的。
科学的使命在于:使人生显得可以理解并有充足理由。
贪得无厌的乐观主义求知欲,突变为悲剧的绝望和艺术的渴望。
音乐和其他一切艺术有着不同的性质和起源,因为其他一切艺术是现象的摹本,而音乐却是意志本身的直接写照,它体现的不是世界的任何物理性质,而是其形而上的性质,不是任何现象而是自在之物。
概念是后于事物的普遍性(universalia post rem),音乐提供先于事物的普遍性(universalia ante rem),而现实则是事物之中的普遍性(universalia in re)。
悲剧主角,这意志的最高现象,为了我们的快感而遭否定,因为他毕竟只是现象,他的毁灭丝毫无损于意志的永恒生命。
只有当科学精神被引导到了它的界限,它所自命的普遍有效性被这界限证明业已破产,然后才能指望悲剧的再生。
亚历山大里亚文化必须有一个奴隶等级,才能长久存在。它却以它的乐观主义人生观否认这样一个等级的必要性,一旦它所谓“人的尊严”、“工作的尊严”之类蛊惑人心和镇定人心的漂亮话失去效力,它就会逐渐走向可怕的毁灭。
当这种乐观主义依靠在它看来毋庸置疑的永恒真理(aeternae veritates),相信一切宇宙之谜均可认识和穷究,并且把空间、时间和因果关系视作普遍有效的绝对规律的时候,康德揭示了这些范畴的功用如何仅仅在于把纯粹的现象,提高为惟一和最高的实在,以之取代事物至深的真正本质,而对于这种本质的真正认识是不可能借此达到的。
悲剧文化最重要的标志是,智慧取代科学成为最高目的,它不受科学的引诱干扰,以坚定的目光凝视世界的完整图景,以亲切的爱意努力把世界的永恒痛苦当作自己的痛苦来把握。
引导一个民族摆脱纵欲主义的路只有一条,它通往印度佛教,为了一般能够忍受对于虚无的渴望,它需要那种超越空间、时间和个体的难得的恍惚境界;而这种境界又需要一种哲学,教人通过想象来战胜对俗界的难以形容的厌恶。
酒神魔力看来似乎刺激日神冲动达于顶点,却又能够迫使日神力量的这种横溢为它服务。悲剧神话只能理解为酒神智慧借日神艺术手段而达到的形象化。悲剧神话引导现象世界到其界限,使它否定自己,渴望重新逃回唯一真正的实在的怀抱。
我们的美学家是些毫无美感的人,他们不厌其烦地赘述英雄同命运的斗争,世界道德秩序的胜利,悲剧所起的感情宣泄的作用,把这些当作真正的悲剧因素,他们也许只是作为道德家去看悲剧的。
艺术首先必须要求在自身范围内的纯洁性。要在纯粹审美领域内寻找它特有的快感,而不可侵入怜悯、恐惧、道德崇高之类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