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4日,抖音主播吴柳芳的账号“56学姐(798)”被禁止关注,引起巨大争议后,12月1日解禁。12月24日,其账号再被处罚:禁言、暂停营利及清除因违规行为而增长的关注者。同时,其所属的 MCN(Multi-Channel Network)机构“大海星辰”被限制后台账号管理功能30日,MCN 旗下其他多个账号也被处罚。

吴柳芳曾是中国女子体操运动员,退役后先去杭州当老师,被老板拖欠工资,又去嘉兴当体操教练,最后成为抖音主播。
她在抖音发布多条性感热舞视频,被认为是“打擦边球”(简称“擦边”),影响中国和体操界形象,遭到另一名中国前体操运动员、奥运冠军管晨辰公开批评,影响力不断扩大、关注者短时间内超600万后,遭遇上述处罚。

许多网民对其遭遇打抱不平,因为吴柳芳没有得到奥运冠军,退役后解决不了编制待遇问题,尝试当老师、教练,遇到各种困难,不得已进入短视频直播行业,期间默默从事公益活动,令人十分同情。
而为抖音平台辩解的人则认为,“擦边”视频有害社会风气,平台封禁、处罚账号合情合理。

先说“擦边”。

“打擦边球”应该是来自于乒乓球、网球运动,指的是球落在球台边缘或界线边缘,虽然只差一点点就要出界,但仍然算在界内。“擦边”一词也就被用来表示在边缘游走但没有违法违规的情况。
“擦边”能够存在,是因为判断标准清晰,制定标准的人不会任意扩大解释范围,擦了就是擦了,擦了就该算作界内。

在短视频平台直播跳性感热舞属于“擦边”,因为这种行为在平台运营方看来压根就不违规。抖音等平台上充斥着无数比吴柳芳的视频更加暴露、性感、挑逗,意图勾起性欲的“擦边”视频,如果容不下吴柳芳,为何允许其他“擦边”视频长期存在而且平台还通过算法推荐、鼓励呢?那些忽然对“擦边”深恶痛绝、我与“擦边”不共戴天的人,怎么对这些纵容、驱动批量生产和消费的平台视而不见呢?
因此,“擦边”与否根本不是重点。

又有人说,其他人“擦边”无所谓,但曾经代表中国的体操运动员就不行,这是侮辱了中国和体操界的形象。
可前奥运冠军管星辰本身跳“擦边”热舞也没被处罚啊,为何她便有资格指责吴柳芳呢?
前体操奥运冠军刘璇说: “即便退役,还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吴柳芳是没有尝试过“更好的选择”吗?给退役冷门运动员抱团取暖的私营俱乐部“中享体育”因为疫情资金流断裂,老板欠薪跑路,工作无以为继,其中艰辛谁人知?衣食无忧的奥运冠军轻飘飘一句“有更好的选择”,这不就是当代的“何不食肉糜”么?

再一深究,那么多为了国家荣誉从小进入体操专业的穷苦孩子,苦练十几年,留下一身伤,耽误文化学习,因为没有为国家得到那仅有的几枚奥运金牌,就被弃若敝履,没有编制,待遇低微,需要艰难谋生,多方尝试才不得已尝试“擦边”。
怎么我觉得对中国和体操界形象影响最大的并非这些就为了吃一口饭能活下去的退役运动员呢?
一方面要求运动员只谈奉献,不解决大部分运动员后半辈子的活路,一方面又想用“国家的荣誉和形象”为理由束缚其一辈子,义务和权利严重不对等,这才是大众为吴柳芳抱不平的最大原因。

现在第二次处罚下来,还有人说,处罚的真正目标是逼迫、引导吴柳芳“擦边”的 MCN,是为了吴柳芳摆脱 MCN 控制正常发展做好事。
在我看来,这种开脱心态比“擦边”可怕多了——拥有权力的管理部门和平台,可以随时变更法律和规则的标准,也可以随意针对不同对象分别执行,一切行为都可以解释为维护社会秩序和价值等良善的目的。
然而一旦没有一视同仁对待,那么不管口头上说得多么高尚正义,在被处罚者看来,“擦边”不重要,权力在意的其他因素才更重要。
只要什么是“擦边”以及该处罚谁没有明确的标准,“擦边”内容生产机制的建立者和获益者永远可以一边收获廉价而天真的感恩,一边扩展权力的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