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写萨根逝世10周年纪念的文章时,总觉得以前写过一篇纪念文章的,但是在过去的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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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怎么也找不到。昨天偶然在本地的存档中看到,原来是在2003年12月20日发在猫扑上的。那么还是把它贴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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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读者眼中最有名的外国科普作家会是谁呢?最伟大的又是谁呢?《从一到无穷大》、《物理世界奇遇记》的作者伽莫夫?《盲人钟表匠》、《自私的基因》的作家道金斯?高产的阿西莫夫或者伽德纳?《寂静的春天》的作者雷切尔·卡逊?《昆虫记》的作者布丰?顽皮的费曼?还是霍金?
终日与打字机为伴、自称出版了467部著作的阿西莫夫(他的《从化学元素到基本粒子》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看的书之一。1992年4月6日,尊敬的阿西莫夫倒在他的打字机上永远的睡着了)却把卡尔·萨根称为“历史上最伟大的科普作家”。后者一共只有大概30本的书,但他在我心中的地位甚至比童年的偶像阿西莫夫更高。那不是一种盲信式的狂热,而是一种发自心底的崇敬之情,因为正是他让许许多多和我一样的人更好的理解科学、并且愿意以一种谦卑、景仰、客观、理性而不失激情的态度认识我们自身和我们的世界。
还是小的时候,科学(也包括数学和哲学,那时候分不清楚,只觉得都属于纯粹的知识)在我眼中就象是不可动摇的真理之柱,科学家的形象就是孤僻的、勤奋的、严肃的和专业的人士(所谓专业,就是在其他领域一窍不通的意思),而科学的形象,则好像科学伟人的铜像,高大、坚固然而冷冰冰。当然,从现在来看,很多人看待科学的态度就象是那时候的我,不但如此,在今天,完全为政治服务、横蛮的压制反对权威的声音、双重标准、反对信仰自由、崇拜技术扼杀人性、逐步毁灭世界和人类、建构在虚幻和任意定义的概念之上……等等标签似乎都与科学相联系,仿佛我们正在从事的是一个集欺骗、专制、狂热、残忍、自我催眠、虚构文本、自我毁灭于一体的庞大工程,可是,如果我们从各种喧嚣声音(例如自我标榜和推销、自以为必胜的宣言、缺少证据的臆测…)的包围中逃离出来,以怀疑科学声明的精神看待那些反对科学的言论,思考一下是否科学的真实面目确实如他们所说那么可怕,是否他们真的对科学足够了解,那个被贴上种种标签的“科学”是否是他们正在反对的科学?
科学,究竟是什么?
幸运的是,在大学图书馆如饥似渴的翻看非专业书籍的我(没办法,反应迟钝,想要的书经常被人抢先一步借走,而且N久不见踪影…)接触到了卡尔·萨根。记得第一本是他的《布鲁卡的脑--对科学传奇的反思》,好像是实在没有什么好书可借,于是从书架上抽出一本黄色老旧封面毛笔字写的比我还丑的科学类书籍看看有没有读一读的价值,何况我还对萨根这样的名字有一点点印象……
没想到与日后对我影响最大的科普作家竟是这样初次“相遇”,虽然相见恨晚,但还是要庆幸自己在偶然情况下没有一辈子的错过萨根。躺在床上如饥似渴的阅读,在网上拼命的搜索…他带给我的不仅仅是阅读的愉悦,更多的是对科学、对教育、对世界的重新认识…
萨根向我们展示的不仅是科学的美妙之处--那是被其他许多科普作家宣扬的够多的东西,以至于人们认为这是一种对科学的崇拜,使我们陷入技术至上主义的罪魁祸首--他还不断的提醒我们警惕那些错误的使用科学成果的的行为,那些为了政治目的而不顾人类幸福和安全的做法,更重要的是,他为我们指出了使大众明白科学究竟是什么,科学精神和科学方法究竟是什么,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他一直用通俗易懂的文字和不知疲倦的行动来实践这种科学教育,改变公众对科学的误解,提高公众的科学素养(美国芝加哥科学院副院长米勒博士于1989年提出公众科学素养的三个标准:对科学技术术语和概念达到基本的了解,对科学的研究过程和方法达到基本了解,对科学的社会影响达到基本了解)。
在他的身上,看不到一点专家和权威的架子,他曾经说,“不问推理过程多么异端,也不问结论是多么的令人不快,大凡对于新思想采取压制态度的任何企图都是不可原谅的——科学家们最不应该对新思想采取压制态度了。”他对每一个提出疑问的人,甚至是最善于胡搅蛮缠的人都给予耐心的回答,在《布鲁卡的脑》一书的第七章“金星和维里科夫斯基博士”中,萨根用了大量的篇幅细致的说明维里科夫斯基博士的《碰撞中的世界》的论点及其推论是如何的漏洞百出自相矛盾,尽管只需要指出一个明显的错误,尽管这本书观点的荒谬是如此显而易见。本章之中绝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没有对维里科夫斯基的嘲笑和吓阻,相反,是萨根的认真的态度和罗列清晰的事实和推理反衬出维里科夫斯基对天文学知识的一知半解,使那些将维里科夫斯基与爱因斯坦、牛顿、达尔文,以及弗洛伊德相提并论的人心服口服。
从萨根的文字中,我们可看到他对人类命运的关怀和身为科学家的社会责任感,他批评《每周世界新闻》这种经常虚构事迹的小报,希望传媒对公众负责;他呼吁公众提高科学素养,希望公众不要因为无知和轻信而在无意间走向民主的反面;他解释催眠、精神分裂症、睡眠性麻痹,希望公众免受幻觉的欺骗;他谈论女巫,不是为了撩起神秘主义者的兴趣,而是为了说明宽容对待“异端”的重要性,说明迷信的、罔故事实的主观断定可能造成多么大的危害;他和兰迪一样,不单为神秘主义和迷信在社会的复苏,更为公众那么轻易地就接受神秘主义和迷信并由此而导致欺诈、凌辱,乃至谋杀行为而感到忧虑;他在探讨“核冬天”的同时也探讨科学家的伦理责任,认为科学家不应该只是只关注自己的成果的人;他批评一些教授科学的教师,因为他们对讲授科学方法缺乏耐心而急于传授科学发现——而且有时他们自己也不能区分科学和伪科学,而孩子需要亲身体验实验方法而不只是读读书本;他总在谈论教育的意义,因为公众拥有知识和好的获得知识的方法,才能够真正保障民主和自由;他反对极端主义宗教、民族主义、种族主义、人类中心主义、神秘主义、专制主义…因为这些不仅是和科学及其基础、外延相抵触的,而且还是造成人类社会一次次悲剧的根源--他们的背后是仇恨、恐怖、狭隘、自负、偏见、无知、狂热…而他们都不能够提供有效的手段以更好的避免悲剧的发生(我倒更愿意将其中的某些称为人类悲剧的催化剂)。
今天在我们的周围,伪科学和迷信仍然大行其道,那些充满好奇心和求知欲的人们被宣扬轻信和偏信,传播假象和混乱,缺乏充足证据,打着求知的幌子却崇尚无知的理论所误导。是的,有的东西看上去确实很美丽,轻率的相信它,不用花多少力气似乎就能够满足我们对缺少而又盼望得到的对人的力量的幻想,就能够掌握宇宙的全部奥秘,可是这种廉价的满足感比事实真相更重要么?哪一种态度对我们的长期生存更具有推动作用?哪一种观念对我们的未来更有影响?如果在发展过程中,我们天真的自信受到一点挫折,是否就意味着全部失败?
我们是否应该把了解宇宙当做走向成熟和完善自身的过程?
先驱者10号、11号所携带的“地球名片”。这张著名的名片也是由萨根所提议放置的。
演讲中的萨根
人类第一次有意识的向外太空发送的“电报”。此电报由设在波多黎各的阿雷西博射电望远镜发送。
萨根作为《时代》杂志的封面人物
萨根和海盗号火星着陆器在一起。作为一位行星科学家,萨根参与了NASA的火星探测计划。
目前我可以找到的萨根的电子书有:
《宇宙》(Cosmos)
萨根最著名的作品。《宇宙》的电视片是一个传奇,这本书同样如此。它与电视片相辅相成,但并不完全是一个脚本,而是一部独立存在的巨著,是时间、空间、地球、生命、人类和文明的历史,一首真正的宇宙之史诗。从来没有任何一部科普作品能这样恢宏、优美、光彩夺人,像伟大的文学作品一样触及心灵深处。
《伊甸园的飞龙——对于人类智力进化的思索》(The dragons of eden –
Speculations on the evolution of human intelligence)
如果不清楚萨根的背景,你很难想到这本书出自一位行星天文学家之手。本书并非着意于传达生物学知识,而是在现有发现的基础上对智力的过去与未来进行推测,并探讨梦境、睡眠、多种文明共有的龙的传说、模糊而强烈的本能恐惧等事物的起源。也许,我们早餐吃煎蛋的习惯也与进化史上千万年前的事件有着某种关联。
《布鲁卡的脑——对科学传奇的反思》(Broca’s brain – Rellections on the
romance of science)
故事从一个人脑博物馆开始,作者面对着法国著名人类学家、外科医生保罗·布鲁卡的脑,沉思我们认知世界的能力和傍徨于歧路的科学文明,展望太空探索的前景,以及天文学的新发现将如何影响对人类在宇宙和宗教等终极问题上的观念。其中对神秘论的反思,显然是后来《魔鬼出没的世界》一书的基础。
《外星球文明的探索》(The Cosmic Connection – An Extraterrestrial
Perspective)
《魔鬼出没的世界——科学,照亮黑暗的蜡烛》(The Demon Haunted World –
Science as a candle in the dark)
萨根生前付梓的最后一本书,讲述他与科学终生的爱情故事。这是历史上最伟大的科普作家对伪科学、反科学、迷信、偏见等种种魔鬼发起的全面战争。在其它的作品里,他主要是作为科学传道者向大众正面阐述科学的优美。这一次,他以前所未有的广度与深度接近普通人对科学的态度与认知,剖析充斥于公众视野的谎言,解释什么是科学、什么不是。
另外,《暗淡蓝点——展望人类的太空家园》(The Pale Blue Dot – A vision of
the human future in
space)也有中文译本,但我没有下载到电子书。其他的应该都可以在书盟的FTP和三思科学网站上找到。
暗淡蓝点的主题是地球,一颗自己不能发光的蓝色行星,太空中一个暗淡的蓝点,人类目前唯一的家园。这是一部人类作为漂泊者的历史,我们从非洲的河谷中走出来,经过痛苦的历程确定了自己在广漠宇宙间的位置,试探着向地外空间迈出漂泊的脚步。我们对太阳系了解多少?为什么要走得那么远?在谈论了这些问题之后,萨根像一个热情的诗人一样乐观地预期着我们的后代在新的太空家园中遥望暗淡蓝点的情景。
1996年12月20日,卡尔·萨根在与骨髓癌斗争两年后溘然长逝。那时,我还未曾听到过这个名字,但是他充满激情和温情的文字注定通过他的著作(包括他在病床上写就,去世前半年出版的《魔鬼出没的世界》)为千千万万个与他相隔千里的读者打开探索世界的大门…
萨根可以说是我求知道路上最好的老师,是他使我认识了科学的关怀人类、让人感动的另一面,是他使我充分认识到独立思考、怀疑和实证精神、理性思维、科学教育、权利与自由、求知等等的重要性,他长久以来为公众理解科学、为使科学精神深入人心、为使人们摆脱愚昧和偏见、远离无知和欺骗所作的贡献永远值得我学习。
借用一位搬运工人对他说的话:“萨根先生,您把宇宙给了我,现在让我为您做些什么吧。”谨在此表示对他的崇敬和景仰,并愿更多的人在他的影响下实践“科学属于每一个人”这句话。
(本文部分资料出自三思科学网站www.oursci.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