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attaca

Ethan Hawke、Uma Thurman 和 Jude Law 于1997年出演的电影《Gattaca》在我心目中可以排在科幻电影前三位。
主流电影中讨论基因改造话题的不算多，《Gattaca》想象了基因改造技术对人类社会和个体的影响，以及基因和命运不如他人完美的个人如何挑战被基因决定的未来和追求毕生理想。
剧情、演技、节奏、画面风格（当前时间线的日间都是昏黄的特殊色调）、音乐（强烈推荐）都相当出色。

可惜限于篇幅，电影只是展示了两位主人公的命运起伏，而且让其中一位开了挂，另外只用较小的篇幅提到了“劣等基因”阶层的生存状况。
如果能更加深入地探讨基因改造造成社会阶层隔离的后续如何发展，就可以在我心目中排到第一了。
我就想看看，如果按基因编辑人种就是在各方面超过自然生育进化的人种来推想，最终社会会发展成为什么样子。
不要有逆天的主角靠意志突破先天的优势壁垒，不要像某些超能力英雄一样跑出来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蜘蛛侠也好，X Man 也好，真出现了这样能力远远超过常人的存在，我反正不会寄希望于毫无约束的至善人性，会始终主动冒着生命危险保护弱者。

不过如果继续深入挖掘这个题材，也许需要扩充为电视剧集的长度才行，这几年连《西部世界》都翻拍和扩充成为电视剧集，《Gattaca》应该也可以享受这个待遇吧。

为什么忽然想到《Gattaca》呢，因为基因技术改造人类带来的影响在我们这一辈就快要不是科幻话题了。
世界首例基因编辑婴儿露露和娜娜在中国诞生，全球首例基因编辑人体试验已经成为事实，在学界和社会掀起了轩然大波。

目前学界争论的焦点是一系列现实问题：试验是否成功，是否遵循了伦理原则，是否让试验对象承受了不必要的风险，试验对象的个人权利如何保障？
试验项目负责人贺建奎的激进冒险，将反对基因编辑技术和希望技术稳步前进的两群人，以及持这两种态度的公众，都一下子推到了对立面。
短期内，类似的试验会更加严格限制，甚至因为公众的恐惧而大大降低民众对科学团体的信任，影响正常的技术发展和试验开展。

然而，应该看到，基因编辑的技术突破和应用是不可阻挡的趋势，不可能永远限制住——事实已经证明，现在就很难限制住了。
基因工程不像基础物理试验，相对较低的预算也可以拉出小团队悄悄地甩开伦理审查弄地下试验，又有足够的利益驱动，所以我很不看好靠伦理审查能够挡住这类技术应用。
短期内只能寄希望于技术不够成熟，效果还不理想，希望应用基因编辑的买家持续观望。
长期来看，虽然现在人类对基因片段和基因组生效的效果和机制还不甚了了，基因编辑手段也不够成熟，但这只是时间问题。只要技术有理论可能和应用的需求前景，就一定会被发展出来投入使用并不断优化，到那个时候，有需求有供给能力，就很难禁绝。
我们能做的，除了努力使基因编辑技术的发展尽量降低风险和争议，在可控中前进，也要开始从心理和制度上慢慢适应可能会出现新型人类的社会了。

许多人害怕应用基因编辑技术定制新型人类，其实不是关心伦理问题——医学伦理和人类定义的哲学问题他们既不了解也不关心，主要是担心财富和资源的多寡从出生开始就可以拉开不同阶层的身体硬件条件上的鸿沟，这进一步加剧了当前社会对阶层彻底固化的焦虑。

有的人认为，基因编辑技术会像历史上所有的民用级技术一样，在成熟和推广开来后，成本不断降低，市场不断扩大，最终总会从富人的玩具变成平民的日用品，不会成为富人的专利。
但毕竟谁也不能打包票说未来就会如此发展，特别是基因编辑改变的是底层的硬件参数，其影响和过去的技术进步不可同日而语。

最可能的糟糕结果，就是有资格应用基因编辑技术的少数人，利用短期内形成的智力和体力优势壁垒，形成对其余大多数人的彻底压制，最终演变成永恒的奴隶主和奴隶阶层，或者干脆变成高阶新人类与低阶旧人类的对立。
这在科幻作品和社会制度批判方面是非常常见的观点，但我们通常看到的都是如何避免这种情况出现，而不是一旦真的形成这种人种级别的压制优势，被压制的旧人类、低级阶层一方是否还有翻身、争取对等地位和维持生存的可能？

掌握了基因技术之后，人类最舍不得放弃的恐怕就是寿命了。
其他方面都可以依靠基因编辑不断优化，但断不会有人故意负“优化”自身的寿命，否则就把自己变成了银翼杀手中的人造人。
高阶新人类唯一的弱点也许就在于此。理解了达尔文演化论的人明白，长寿是个体所追求的，但对物种而言说不上绝对的好坏。

也许今后无法用上基因编辑技术的低阶旧人类在灭绝之前，会为环境所迫发展成为大量繁殖、快速死亡和演化的新物种。
（当然，虽然不能应用基因编辑技术，却必须要能通过其他技术快速传承知识，维持智力上的差距不被拉得太大。）
就像奇幻小说中，人类相对于精灵族一样，短寿、低能、野蛮，但繁殖和适应能力优越，成为高级病毒。

一旦高阶人类这种长寿物种自身迭代的速度赶不上低阶人类不惜短寿快速迭代的速度，也许后者才有些许胜机或生机。

要么就是，因为拼命抗拒死亡的规律，超出合理程度的长寿，带来资源短缺和争抢，无法在社会制度层面解决资源重新分配的问题，从而导致内战和崩溃。但低阶旧人类能否从中获利还很难说。

或者，是基因改造方向大量趋同，导致基因库多样性严重下降，被未能预料到的自然界危机一波消灭。
但我相信以新人类经过提升的智力，还不至于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当然，也有可能高阶新人类迅速灭绝或放逐了低阶旧人类，杜绝了任何翻盘的可能，就像智人消灭了所有的近亲物种，成为这一支上的独苗。
作为旧人类的一员，最好还是祈祷以上多种可能晚一点成真吧。